是的,下一个节气是春分。但是,触动味蕾的却是清明前后的蒿子馍馍。
三月是春天来的季节。当阳光充沛,江南的野外,青蒿迷一般的,一夜都从土里钻了出来。
广德乡村的妇女,带着蛰伏了整个冬天重新雀跃的孩子,去向阳的野地里摘取青蒿顶端最柔嫩的叶芽,回到家里,溪水洗净,在饭锅里冷水烧开,煮上五分钟,捞起沥干,挤去水分,做成熟蒿。
熟蒿的质量是蒿子馍馍“色香糯味”四大要素的第一位,决定了颜色搭配的主要条件。
淮河以北的中国人,会将小麦制成面粉,加水和过的面,可以做成任何人类想象的食物。南方的水稻限制了劳动人民的创造力和想象力,但是米粉和蒸糯米依然还有创意空间。
广德的家庭主妇会将糯米洗净,蒸熟,拿到村中央的石臼里,均匀的撒上半干的熟蒿,臼锤反复的砸下去,她们反复的翻滚糯米和熟蒿,让糯米和熟蒿均匀的相互渗透,成为融入青蒿颜色,带有糯米糍性的蒿子面。
蒿子馍馍的最终味道,处决于馅料。馅料的内容彰显了主人在村庄的地位和贫富程度。但是无论如何,即使在物资缺乏的八零年代,家庭主妇也会刻意的在出年之前藏好一块腊肉,因为那一块即将在春天里腐烂的腊肉,是整个蒿子馍馍的核心所在,以肥为主的腊肉,决定了蒿子馍馍的荤寡和香味。
除了腊肉,还有鸡蛋,笋,雪里蕻,蒜苗和豆腐干,除了鸡蛋摊饼再切细之外,其它所有馅料都切成半厘米大小的丁儿,无序的倒进大锅,小火微蒸,调拌均匀,腊肉的油渗出为止。
将青蒿米面分成大小相当的面团,每一个面团都将包进馅料,成为一只代表广德特色美食的蒿子馍馍。
锅底上水,竹饭架铺一层纱布,将包好的蒿子馍馍挨个排列上饭架,盖锅煮沸,蒸十分钟,腊肉的油香,青蒿的素香,糯米的糍香,蒜苗的凛香,笋的泥香,鸡蛋的醇香,雪里蕻的醋香,以及豆腐干的清香,一齐从锅盖的缝隙里钻出来,弥漫了整个屋子。
时节或在清明前后,却绝不是清明,蒿子馍馍只在三月初三之前包好,吃到三月初三之后,因为三月初三是祭奠介子推的寒食节。
小时候吃过村里家家户户的蒿子馍馍,或许面稀,或者肉多,又或馅香,再或油厚,每一家都有它独特的味道,无论味道如何,都是我最美好的记忆里,最好吃的食物,也都是广德乡村的一种传承,一种仪式,一个令人肃然起敬,回味无穷的生活方式。
远在安徽最北的地方,在城市的道旁见到生机勃勃的青蒿,想起遥远的故乡,又将弥漫蒿子馍馍的浓香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