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话九道河
九道河是一座山的名字,因为有多条小河从山巅上流下来,所以叫“九道河”。说是“河”有点过,其实是山涧而已。这“九道河”山高涧深,松竹茂密,来水面积很大,每逢大雨过后,山水汇成激流跌入山涧,撞上岩石,声响如雷,腾起阵阵白色水雾,声响驾着水雾在山谷里回荡。如果此时进山,就会令人有些惊悚的感觉。
我最难以忘怀的是;长在九道河山谷里的一棵大楂树,大楂树高约40多米,胸径2米多,身材伟岸挺拔,枝粗叶茂,皮糙如龙鳞。山谷里的毛竹松树都在它的膝下,从山外看去,大楂树简直就是鹤立鸡群。每年春节刚过,大楂树总是首先开花,只凭几夜春风,便吹得枝头黄花簇簇,一树鹅黄镶嵌在苍翠的山谷中,陡增几分妖娆。它高寿几何?阅过多少人间春色?经历过几多寒暑秋风?无人知晓。
1974年,是个穷极了的年代,文革还在进行中。公社如果要开个百把人的会议,因为没有会议室,就只好到院子露天地开会。公社党委决定要建一座“大礼堂”,召集有关方面领导开会作了分工:在姚村大队山上采伐树木,新苏厂协助运输,开工那天,全公社百十名“四类分子”都到公社集中,因为“四类分子”每年都有做“义务工”的任务,公社把他们集中起来建大礼堂,可以省下不少开支。年老体弱的留下挖基础,几十名年轻体壮的组成“砍伐队”,打起背包开进了梅冲,到九道河深山里去“坎坎伐檀兮”。
因为九道河远离村庄,进山的小道崎岖陡峭,竹木出山极为不便,所以那里留下来了许多大树;有合抱粗的松树、野樱桃树、夜话佬,特别是那棵大楂树。
木匠老杜算是领班兼技术员,哪棵树能用在哪里,裁截尺寸等都由他决定。
“砍伐队”首先拿大楂树开刀,拿来在铁匠店定制的长锯条,七八个人轮班锯,只一天就放倒了。老杜测算好了以后,把整棵大楂树的枝干裁成长短不等的30多个树筒子。又在现场锯解成两叁个人能抬得动的方料以后,再抬到姚村由新苏厂派汽车运到柏垫。一座能容纳840人大礼堂的门窗料,全部取自那棵大楂树。大楂树的木材质量极好,紫红颜色,不开裂,不弯翘。几十年后的今天,大礼堂早已不存在了,可还有大楂树的材料散落在附近村民家中。人们没有忘记大楂树,把生长大楂树那个山谷的地名也叫:“大楂树”了。
“砍伐队”在九道河苦干了两个月,把大礼堂所需的木材全部採伐完毕才回家。参加过这次“义务劳动”的一位老人说:在九道河劳动的两个月,公社对我们不错,还加了几次餐,没有人遭到打骂。要是在1958年干这样的活,我们这些人不死也要脱层皮。58年“四类分子”集中劳动的时候,都会有持枪的民兵看守,稍不如意,民兵都会用枪托、毛竹片子打人,不给饭吃也是常事。 我想这是时代进步了吧?开始注意“人权”了。没过几年,中国的一位伟人把“四类分子”的这顶帽子统统摘下来,扔到喜马拉雅山那边去了。在那三十年中,“四类分子”这顶帽子不知害苦了多少人,希望扔掉的东西永远不要再拣回来。
九道河大山顶上有一块几百亩比较平坦的山地,靠北边一个清水凼,凼里的水从不干涸,凼边一棵红柳树,疙疙瘩瘩的树干有两人合抱粗细,弯弯曲曲的枝桠伸向四方。据老人说;解放前有浦江来的山民就在大树旁边结庐种山地,以躲避战乱,求点温飽。
人民公社时期,大队在山上办林场种茶叶,盖了简易房子,常年有社员住这里在林场干活。不知是不是山高土肥和小气候特殊的原因,这里产的茶叶特别香,比其它地方产的茶叶能多泡两开,一時间用“九道河茶叶”拉关系走后门,是接受者最受欢迎的“土特产”。
改革开放后,茶园分给了村民,年年清明前后,梅冲村民都会提着九道河产的茶叶到柏垫街头叫卖,价格比其它地方产的茶叶贵了许多。喝惯了九道河茶叶的人,买茶叶只要茶叶质量优良,不计较价格高低,更有遠处茶客早早到梅冲找熟人下定钱。茶客们嘱咐种茶村民;一定要货真价实,保护好“九道河茶叶”这块牌子。
前天(5号)到姚村找老同学玩,谈到了九道河的往事,想看看九道河的现在,我提议去爬九道河,他说陪我一同去,我们骑上电瓶车,很快到了梅冲。老远看见外地人租村民的老房子修理好了;白墙黛瓦,亮格窗户,朱漆大门,大门关闭,没有人员活动。门口场地上插块布牌子,上面写着;九九重阳节“静拙堂”活动“功德榜”,上有捐款者姓名和数目。 不远地上躺着一块蓝色铁皮牌子,上面不少文字,主要说;梅九公路(梅冲——九道河)由政府出资72万元修建,长1·5公里,宽······以及什么时间开工,什么时间完工云云。
我们顺着新修的公路去九道河,一路左顾右盼,欣赏大山里的秋天美景,愈往山里,竹木愈是茂密,微风徐徐,竹枝树叶轻轻摇晃,偶尔有几声鸟啼,快到大楂树的时候,突然窜出三只野猪,一大两小,可能是母子三个,快速往竹林跑去,我急忙摸出相机,还没有打开,它们已隐于竹林深处了。
新修的公路到了山谷大楂树就是尽头了,左边往山顶去的水泥路还往前延伸了100多米,因为道路太陡,不能骑车,就把车子放在路边,徒步上山。越往山上爬,越陡峭,路是之字形往山上盘旋。我气喘嘘嘘,大汗淋漓,前脚挨后脚地往前挪。几十分钟后,走在前面的老同学突然大声喊;“快了!前面看到天了!”我从前面树林中间往前看,确实看到天了,说明山顶就在前面。
我们上到山顶,大片茶园就在眼前,这里远离尘嚣,天空瓦蓝,空气清新,环境静谧,满地茶叶墨绿,雪白的茶花点缀其间,成片枫树已是“枫叶流丹”。大自然告诉我们;现在是秋天了!
清水凼里的水 清澈依然,大红柳树似乎比以前粗了些,身上的疙瘩又多又密,枝桠交错,在秋风里尽显精神。我让老同学站在树旁照张相。祝老同学在健康长寿方面与大红柳树比肩。我们玩个尽兴,才慢慢下山。
2017·11·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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